伊吾保卫战中的军功马

在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哈密地区伊吾县烈士陵园中，矗立着一座身负水桶仰天长啸、奋蹄前行的伊犁军马汉白玉雕塑。这座体态俊美的伊犁马，就是闻名新疆，荣立中央军委授予的“三等功”的军功马塑像。这座雕塑更流传着一个枣骝马为新疆伊吾保卫战做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故事。

1949年5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经过三年的浴血奋战，先后解放了东北、华北等祖国的大部分地区，遵照党中央的指示，第一野战军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的指挥下开始进军西北，直逼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四省。经过四个月的艰苦战争，歼灭了西北地区国民党军大部分部队，挺进了甘肃省河西走廊，主力集结于酒泉、玉门、安西、敦煌一线。重兵聚集，威逼新疆，武力解放新疆的战争随时就要打响。

与此同时，按照毛泽东主席在 1949年3月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的解决残存国民党军的天津、北平、绥远三种方案，根据西北地区解放战争取得的胜利成果，中共中央提出了和平解放新疆的主张，并决定派出人员赴新疆做好促进和平解放的工作，由刘少奇同志与苏联斯大林主席商议，苏联对提前解放新疆给予理解与帮助。

1949年9月10日，曾担任过国民党西北行营主任兼新疆省主席、年初到北平同中共谈判未归的国民党政府首席代表张治中将军，受毛泽东委托，致电国民党军新疆警备总司令陶峙岳和新疆省政府主席包尔汉，敦促起义。张治中在电报中劝谏他们 :“今全局演变至此，大势已定，兄等为革命大义，变为新疆和平计……”9月15日中共中央联络员邓力群住进了新疆省主席包尔汉的寓所。邓力群向包尔汉、陶峙岳等人详细阐述了中共和平解放新疆的主张和政策。陶峙岳、包尔汉接受了中共中央提出的八项和平条件。9月23日，陶峙岳一方面派代表到兰州与彭德怀商谈和平解放新疆事宜。另一方面陶峙岳和包尔汉共同打败新疆国民党少数顽固分子企图破坏和平解放新疆的阴谋。9月25、26日在迪化 ( 今乌鲁木齐 ) 先后通电，率所部7万余人起义。新疆未动一枪一炮和平解放，新疆自治区人民政府宣告成立。

新疆和平解放极大地鼓舞了解放军指战员的士气，也震撼了国内外反动势力，以美国为首的一些反华势力、落败新疆的国民党残余势力、新疆当地的民族反共势力暗中继续纠结，开始伺机暴乱，新生的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人民政权开始经受严峻挑战。

乌斯满 ( 哈萨克族 ) 是北疆有名的惯匪，从30年代开始，就专事啸聚部众，杀人越货，逞强行霸。三区革命时，他窃居阿山专员职务，暗中却和国民党反动派勾结，对抗三区革命。他的反共行为得到了国民党军事装备和各方面的支持，成立了“反苏反共反三区革命委员会”，乌斯满自任总指挥兼副委员长。他不仅有2个团，而且利用民族关系控制着新疆全疆的哈萨克族头人。

尧乐博斯 ( 维吾尔族 ) 是国民党哈密专员，乌斯满的结拜兄弟。蒋介石为了收买他，特地派去一个国民党女特务 ( 舍身救国队员 ) 做他的小老婆，使之成为蒋介石的忠实走狗。

贾尼木汉 ( 哈萨克族 ) 是国民党新疆省政府财政厅厅长，是一名政客，很早就和国民党特务勾结，新疆和平解放前夕，因反对起义逃进了南山。

1949年9月20日，当人民解放军重兵云集在河西重镇酒泉时，美国前驻迪化副领事马克南，悄然离开新疆首府迪化，潜入奇台和乌斯满密谋策划反抗行动方案，尧乐博斯带领匪徒离开哈密逃进南山。于是，乌斯满、尧乐博斯、贾尼木汉和骑兵第七师反叛官兵勾结在一起，策划了举国震惊的反革命武装叛乱。

乌斯满的意图是以哈密地区巴里坤草原为基地，东向哈密切断解放军与内地的联系，西向迪化夺取新疆省会。其中乌斯满命令景化县长乌拉孜拜负责策划昌吉、呼图壁一带叛乱，哈里伯克负责南山一带哈族牧民叛乱，阿得力汉、莫木拜负责阜康一线，乌斯满本人带领胡赛音、沙力克在孚远、奇台、木垒组织叛乱活动，约定尧乐博斯、贾尼木汉在哈密、伊吾同时举事。

 

经过周密计划，1950年2月初，乌斯满指挥哈族不明真相的牧民2万余人发动了武装暴乱。暴乱最先从乾德、阜康爆发，随即蔓延到东疆各地。叛军围攻奇台、袭击孚远，血洗九运街，四处烧杀抢掠、杀害解放军政工人员和群众。 1950年2月5日，原国军骑五军骑兵第 20 团千余人在昌吉叛乱。3月19日，尧乐博斯潜逃出哈密，随即指挥手下向哈密东北之沁城、小堡、口门子、伊吾等地发动突然袭击。3月24日阜康骑七师特务营叛乱，这些叛军杀死解放军派来的政工人员后逃往山区。4月1日，人民解放军第16师副师长罗少伟在亲临前线侦察时，在哈密至迪化公路七角井处与埋伏的乌斯满武装遭遇，罗少伟等三人被杀害。

据解放军第六军《一年来剿匪总结报告》中称：“……3月6日骑七师特务营及20团、镇西骑兵营全部、19、21团大部，共约4000余人组织叛乱……（乌斯满、尧乐博斯、贾尼木汉）提出‘保教保命’口号，进行造谣欺骗，当时煽动威迫下有 20余个部落约25000维、哈同胞随从参加叛乱，伊吾全县3000多人口，全县只留了一个小孩，其余在匪首胁迫下全部随匪逃走……有少部分人对我军力量估计不足，对乌匪（指乌斯满）估计过高，抱着幻想摇动不定的态度，认为乌匪在新疆盘踞十多年之久都未被消灭，解放军也难把他消灭……”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乌斯满精心策划并指挥的大规模叛乱即将开始，伊吾保卫战即将爆发。

新疆自治区哈密市在历史上是我国内陆地区进入新疆的重要关口，伊吾县位于哈密东北，县城四周高山环绕，地势险要，是内陆通往新疆地区的咽喉要道。新疆自治区和平解放后，解放军第16 师第46团的一个连驻守该城。

1950年3月，台湾蒋介石委任匪首乌斯满为“新疆反G总司令”后。乌斯满等匪徒便纠集惯匪和国民党残余势力，以残酷屠杀等手段，胁迫牧民2万多人发动武装叛乱，他们对当地各族群众进行大肆烧杀抢劫，企图截断人民解放军与内陆的交通。叛乱迅速蔓延到天山南北，4月，叛匪开始向解放军驻地哈密东北地区的沁城、小堡、南山口、伊吾等地的部队发动攻击，由奇台沿公路向西窜犯，他们企图攻占新疆首府迪化，达到控制全疆地区，分裂祖国的目的。

1950年3月29日半夜3时，在原哈密专员、国民党特务尧乐博斯的指挥下，伊吾县县长艾拜都拉趁我军立足未稳，以7倍于我军的兵力发动突袭，占据伊吾城四周高山，燃起叛乱战火。他们包围伊吾县城，抢先占据四周山地，控制全县老百姓，将老百姓全部胁迫转移进山，并切断了伊吾驻军与外界的联系电话，将刚刚进入驻地的16师46团1营2连的108个人重重包围在伊吾城中，像饿狼一样嚎叫着向战士们的营房冲来。当时第16师主力距伊吾200余公里，由于信息无法传递，主力部队得不到伊吾县情战报，2连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副营长胡青山同志带领2连全体指战员在没有外援、没有群众支持的困难情况下誓死保卫伊吾。

战斗的第一天，熟悉地形的匪徒抢先占领县城南北两个山头，居高临下，对2连驻地构成了严重威胁。为争取主动，第2连派出4个加强班，经激战，夺回两个山头和几处碉堡，巩固了伊吾城的防御阵地。第2连采取坚守待援，班自为战，人自为战，相互支援的战术，将主要兵力配置在各制高点，机动小分队驻守在营房的战略部署。激烈战斗接连不断，匪徒数十次大小规模的进攻均被击退。

4月上旬，第16师得知伊吾发生叛乱的情报，派出部队增援。增援部队抵达伊吾东南十几公里处时遭叛匪伏击，指挥员没有得到关于伊吾的真实情报，轻信“2连全都完了”的传言，带援军于14日撤回沁城。此后，第2连孤军奋战，连续打退匪徒7次猛攻。直到5月初第16师司令部获悉第2连仍在坚守伊吾的准确消息后，立即派遣两个营增援。7日，援军攻占伊吾城外的黑山头，捣毁叛匪巢穴，伊吾保卫战胜利结束，挫败了敌人“三天拿下伊吾”的阴谋。

在这场四十天的激烈战斗中，一匹神奇的枣红色军马立下了汗马功劳。

伊吾保卫战打响后，我解放军迅速反击，不到1小时就夺回了北山主峰碉堡，并将主峰碉堡作为最重要的战场，由一名副班长带领5名战士进行守候。伊吾北山主峰又叫胜利峰，海拔2111米，山势陡峭，道路崎岖，地形十分险要，坚守胜利峰是我军取得伊吾保卫战胜利的关键。叛匪对北山碉堡实施了严密的火力封锁，碉堡中我军的补给完全中断，水等给养的供给成为十分重要也最为紧迫的任务。2连几次组织送水，都被叛匪阻击，战士伤亡十分严重。

战斗打响后的第二天，在最危急关头，一匹枣红色的军马出现在了2连战士的面前。这匹出现在战士们驻地附近的枣骝马立即成为2连为山上碉堡送给养的最大希望。2连决定由机枪手吴小牛带上这匹身经百战的枣骝马为山上碉堡的驻守战士运送补给。

当日黄昏时分，吴小牛把两只大水桶灌满水，夹在马背上，盖紧盖子，牵着枣骝马出发了。当马把水运到山顶后，为了表达对枣骝马的感谢，吴小牛给马喂了一个馒头，吃到馒头后，马爬山的速度快了起来。

随着战事的发展，敌人的围困越来越厉害，吴小牛和其他四位战友牵着浑身载满食物和水的枣骝马、骆驼，在指战员的火力援护下，又出发了。刚刚绕过北山东沟嘴，又遭到了叛匪的袭击，战友一死一伤，吴小牛只好背着战士的遗体，吆喝枣骝马和骆驼退了回来。

叛匪采取了围困战术，断水断粮，迫使守卫在县城北山的20多名解放军官兵退出阵地。副营长胡青山和大家分析说，北山是伊吾县城的制高点，守住它，就守住了整个县城。于是，他们决定一方面加强对枣骝马的训练，另一方面每次多送供给，减少送运次数，保证山上指战员生活。

眼看山上的指战员断粮两天，胡青山和战友们的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胡青山再次召集连领导和吴小牛等人开会，认真研究运送问题。经过认真分析和讨论，大家认为，还是让枣骝马运送，它有灵性，对口令基本能理解，而且行动利落，如果训练得好，它可以独立承担这项艰巨的任务。

散会后，吴小牛来到马厩，亲昵地抱着枣骝马的脖子，像是和战友聊天一样，他说：“兄弟，副营长说了，你要能独立给北山战友运送食物和水的话，你就是一匹‘军功马’了，我还可以借你的光，立一次大功呢！”说着，他将枣骝马牵出马厩，给它精心洗刷干净，等天黑后，开始训练它。

借着夜色，吴小牛轻轻一拍马臀，低声而又威严地下命令：“冲锋！”说完，他自己突然向前冲去，枣骝马迟疑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了，也跟着向前冲去。这时，吴小牛又突然命令：“卧倒！”自己先卧倒，正向前跑的枣骝马，也跟着卧倒，如此反复，枣骝马完全按吴小牛的口令行动。见此情景，吴小牛高兴地抱着它的脖子，连声说：“兄弟，你真聪明！真聪明！”立即从挎包里，掏出一把饲料，喂到枣骝马的嘴里。

天亮了，吴小牛牵着枣骝马出发了，叛匪的子弹更加疯狂地向他们袭来。在九班指战员们的掩护下，在他们冲上一道楞坎的瞬间，吴小牛低声向枣骝马发出命令：“冲锋！”只见枣骝马像一名战士一样，奋蹄向前冲去。不远处，有一个隐蔽地方，“卧倒！”吴小牛又喊，自己先卧倒，枣骝马也随之卧倒。在北山指战员们的配合下，枣骝马跟着吴小牛的命令，一会冲锋，一会卧倒，几经周折，终于冲出了叛匪的火力射程范围，到达了山顶。

此时，枣骝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山上的指战员们心疼地为它擦汗。吴小牛搂着枣骝马的脖子，很长时间不愿松手，激动地说：“兄弟，你成功了，你成功了，山上的战友感谢你，伊吾人民感谢你！”这时，枣骝马也不停地摇摆着耳朵，打着喷嚏，显得很高兴。

从此以后，枣骝马就像一名勇敢的战士，只要吴小牛将食物和水驮在它身上，并带它来到山脚下，发出一声命令，它就会按照命令冲向山顶，将供给安全地送到战士们手中。它还会自己跪到河里，将背上驼着的水桶灌满，再沿着一条隐蔽的山道，向山上走去，如果遭遇土匪阻击，它就会自己卧倒，咴儿咴儿发出信号。山下战友们听到马发出的信号后，立即发射炮弹，进行炮火掩护，一发发炮弹准确地落在敌人的阵地，炮声过后，它迅速爬起冲向山顶。有时候，它也会混进当地牧民的马群行走，等到接近目的地后，它立即冲上山顶，将给养送到碉堡。山上的战士将水倒出后，枣骝马再驮着空桶下山来。

枣骝马不但运水，还运送弹药。一天两趟，风雨无阻，从不间断。有了充足的供给，山上和山下的指战员们紧密配合，粉碎了叛匪的一次次进攻，终于取得了伊吾保卫战的胜利。而枣骝马在这场极为艰难的保卫战中，也立下了大功。

长达40天的“伊吾保卫战”，勇敢的枣骝马将生命安危置之度外，连续40多次沉着机智地完成了危险艰巨的送水、送粮、送弹药重任，为战斗的最后胜利作出了特殊的贡献。

在伊吾保卫战胜利的庆祝会上，指战员们集体为枣骝马向中央军委庆功。那天，枣骝马披红戴花，成为我军历史上一名无人牵护、荣立三等功的“军功马”。大会还决定，枣骝马永远享受“不退役处理”的待遇，由伊吾县委、县政府给它“养老送终”。

战斗结束后，枣骝军马的故事传遍全国，彭德怀元帅专程为此发来慰问电报。伊吾县派专人，每天按规定的饲料标准，精心护养它。直到1967年，枣骝马因年迈衰老而死，指战员们将它葬在了北山主峰下面，并为它举行了隆重的葬礼。1988年5月，伊吾县人民政府在县城西圆盘山上建起了大理石军功马塑像，并立“军功马纪念碑”以纪念枣骝马的奇功伟绩。这尊雕塑呈负重奋蹄状，恰似当年枣骝马背驮供给，冒着叛匪的枪林弹雨，机智灵活地穿越一道道封锁线，一次次完成任务的英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