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当亚琛遇见中国

德国，从国家到城市，都贯穿着一种“以小见大”的实力特色。许多城市规模娇小，却声名赫赫。在德国的最西端、隶属于北莱茵 - 威斯特法伦州的亚琛，即是这些城市中的典型一例。它地处德国、比利时和荷兰三国交界处，市中心离界碑仅 5 公里，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城市”。从 25 万的人口数量和 160 平方公里的面积来看，亚琛仅是一座袖珍小城，然而这座小城却散发着巨大的能量，为世人所熟知。

马文化在亚琛已流传千年之久。中世纪时期，查理大帝在亚琛策马狩猎时，宝马突然止步不前，以蹄刨地，直至温泉涌出，“亚琛”之名就来源于古法兰克语中的“水”一词。查理出生在离亚琛不远的比利时小城，其父丕平建立了加洛林王朝。查理在父兄去世后成了法兰克唯一的国王。查理凭借军队和外交，在位四十六年期间成功地征服了西欧大部分地区，从比利牛斯山到易北河、自北海直抵南意大利，几乎就要统一了欧洲。他因丰功伟绩被永久地记录在扑克牌“红桃 K”的牌面上，亚琛也因查理和战马的故事被称作“欧洲的摇篮”，从此与马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现代马术兴起以来，德国一直是当仁不让的马术强国之一，而亚琛正是德国人眼中的“马术圣地”——亚琛得以如此“冠名”，和在当地举办的“世界马术节”关系匪浅。亚琛人把“世界马术节”简称为CHIO（Concours Hippique International Officiel）。1898年，企业家阿诺德·德顿与地产商、农场主和骑手共 35 人成立了亚琛劳伦斯贝格马术协会（ALRV），第一场赛事举办于 1924 年。1992 年，比赛正式升级为德国最高国家级马术赛事“世界马术节”——国际马联规定，每个国家只能承办一场 CHIO 赛事——比赛持续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

平日里，亚琛只是个安静的小城。每年的 7 月中，亚琛将时间交给马术节。这特殊的十天之中，亚琛小城迸发出无穷活力，五大马术项目：场地障碍赛、盛装舞步赛、三项赛、四轮马车赛和马背体操赛交错举办，堪称一场视觉上的饕鬄盛宴。此外，赛事之外的表演安排也让人倍感亲切。古老的亚琛小城并不因循守旧，传统的历史氛围中，富有朝气的现代节奏与之巧妙融合。在“马与交响乐”中，一流的马术表演、经典的音乐和高涨的情绪融为一体，步伐神气的表演马将赛场变成了炫目的人马共舞的殿堂。观众席上，Soer 体育园区中，牵着手的情侣、坐着轮椅的老人、刚刚懂事的孩子……35 万各个年龄，各种身份的人们，因为同一份爱好来到亚琛世界马术节。 

今年 7 月 13 至 22 日，世界规模最大的马术节“亚琛世界马术节”再度启程。来自全世界 30 个国家的350 名骑手、车手和马背体操运动员，950 匹马（其中参赛马 400 匹）如约相聚德国亚琛，见证这座小城再次缔造马术传奇。

一年一度地，在亚琛世界马术节期间，这座德国人眼中的工业小城仿佛备上了神助马鞍，以矫健之姿闪耀欧洲马术。比赛之前，亚琛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亚琛火车站”广场就竖立起了马术节的宣传旗帜，大大小小的街道都飘扬着“CHIO AACHEN”的标语，酒店大堂中摆放着冠军马鞍，恭候着各地观众的到来。

这是一场国际盛会，但对于初入亚琛赛场的国人，这里也不会陌生——亚琛从 2001 年开始，每年与不同的“伙伴国”合作展示别国文化，今年的“伙伴国”是中国——赛场充溢着中国味道。饮食区域装饰着中国灯笼，供应“China-Box”（炒面）；道路中间有一排树木，树干上张贴着 6 张中国文字：“爱”、“希望”、“成功”、“美德”、“和平”、“幸福”。亚琛用这组抽象的中文道出了马术的精神内核：马术不仅是竞技体育，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是对成功的追求，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是公平友好的美德，是朝向和平与幸福不懈努力的态度。

“中国年”的亚琛不负众望，用表演呈现出了极具代表性的中国传统文化。开幕式上，百名表演人员装扮成兵马俑的形象以恢弘之姿震撼赛场；德国小伙身体翻腾而起，向欧洲观众们展示中国功夫；骑手和舞者共同完成了神秘的“阴·阳”马秀；还有龙狮、鼓乐、汉服舞蹈等表演。“我们每年都去中国，我们看到了中国文化。和马术结合起来虽然很难，但是文化太强大了。”亚琛的赛事总负责人 Frank 表示，亚琛是一个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马术节，从 2001 年开始，亚琛就开启与其他国家合作，以“伙伴国”的形式展示不同文化。“人们对开幕式的表演非常期待，想要有些不一样，而大家都喜欢中国文化，这就是我们选择中国为‘伙伴国’的原因。”

中国元素伴随马术渗透到了亚琛的每一个角落：橱窗里的亚琛特色的传统小吃蜂蜜烤饼的设计融入了兵马俑、太极标志和中国图案；茶叶和服装店挂起了“欢迎中国”的小旗子。在亚琛这个人口不足 25 万的小城里，有 80 家商铺都增添了亚琛伙伴国中国的装饰。

马术节上，国人的面孔也不似之前“稀有”。马协官员、中国骑手、马术俱乐部运营者和马术爱好者或从欧洲训练马房赶来，或从中国远道而来交流学习。“我们想通过借鉴亚琛这一大型马术节来学习怎样在未来的‘中国马术节’中植入各种文化元素，也希望和亚琛赛事在中国有更多合作机会。”中国马协秘书长钟国伟说。

亚琛给了中国一个向世界展示马文化的国际舞台，但遗憾的是，中国骑手并没能真正以运动员身份登上赛场。“差距很大，我们要从细节之处提升自己。”来自中国的马术教练如是说。

经常来中国参赛和教学的德国著名骑手路德格尔·比尔鲍姆（Ludger Beerbam）坦言，“马术在中国还是相对新兴的运动。在欧洲，马术有超过百年的发展史，马术已经是一个产业了，在人马精神和繁育等方面是中国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需要学习的。”“现在中国的国际级别赛事越来越多了，更多的骑手参与到比赛中来了，骑手的水平在提高，我认为中国骑手组队参加‘国家杯’赛事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同时对中国骑手的进步给予了肯定回答。

2018 年，亚琛拥抱中国，是基于文化的独特选择；而国人走上亚琛赛场，则是众多马术人共同的期待。

亚琛是为数不多的坚持举办“草地障碍”的比赛地之一，在看台俯瞰，赛场绿草如茵，你会有种错觉，仿佛置身英超足球场。为了防滑，参赛马匹的四蹄都要在比赛前装上螺栓钉。亚琛主赛场以其面积之大而著称。因为场地大，比赛的路线更长且相对复杂，障碍的设计也比普通比赛更宽。马匹不仅要保证速度，还要与骑手默契配合，完成挑战。

在赛场里，人人都是“行家”，骑手和马匹的细节表现全都逃不过观众敏锐的眼睛。如果马匹失误打落一杆，看台就会一齐发出“Woo”的惋惜声；当然，如果表现得好，掌声和欢呼声也会加倍地给予那对幸运的人马组合。面对高级别的对手、高难度的障碍，骑手很难以轻松的心态面对这项高难度挑战；同时，赛场边的各种声音、摄影师的“长枪短炮”，与马匹一同保持专注度也成为一种挑战。

7 月 23 日是亚琛马术节的最后一天，最重磅的大戏劳力士大奖赛就此上演。在这场无与伦比的障碍赛中，只有尽其所能，才能体现对对手的尊重——经过积分筛选和高淘汰率的资格赛，最终只有 40 名顶尖骑手获得参加“劳力士大奖赛”的机会，这其中包括多名获奖无数的世界冠军——世界前五，其中有四位都现身亚琛。

亚琛世界马术节从 2013 年开始被列入劳力士场地障碍大满贯分站赛之一，一直被全世界骑手认为“无与伦比的马术殿堂”。每年最后一日举行的劳力士大奖赛，更是顶级骑手梦想的舞台。今年的亚琛主赛场，经过 18 日资格赛紧张的角逐，40 对实力强劲的人马组合脱颖而出，迎来了今日劳力士场地障碍大奖赛的高难度挑战。

障碍的设计和设置体现了亚琛赛事对细节的最高把握：第一道障碍是今年最新设计，融合了劳力士大满贯和亚琛彩色马匹 logo 的设计元素；紧接着第二道障碍是一道“石墙”，用真实的石头建造障碍架，障碍高度达 1.65 米。“很少有比赛在一开始就有这么难的挑战，但这还不够，接下来的障碍对于骑手们来说将更加困难。”路线设计师助理说道。他认为，对人马组合来说最难的障碍当属 7 号 AB 组合障碍，两个双横木加利物浦被放置于亚琛标志性的场内人工湖旁边。“湖水和利物浦在马匹眼中十分难分辨，马匹在绕湖回来准备跨越 7 号障碍时可能会感到迷惑，从而失去平衡。”

比赛在下午 1：30 正式打响。早在比赛开始前 1 小时，能容纳 4 万人的主赛场内已经座无虚席。观众们不安于席位之中，场边围栏旁也聚集了逾千名马迷朋友。欧洲的年轻姑娘和小伙不惧烈日，挤在场边，只为能更近距离地见证这场一年一度的超级障碍赛。

第一轮比赛的难度最高，前7名骑手均未能顺利完赛。直到德国骑手菲利普·威索（Philipp Weishaupt）的出现，他曾在2016年的亚琛赢得劳力士大奖赛。只见他顺畅地通过前 12 道障碍，只在倒数第二道障碍前碰落了什么，正在惋惜的同时，观众席间又响起叫好声，原来只是障碍前挨着地面的挡板被爱马 LB CONVALL的马蹄踢翻，不计入罚分。去年，来自比利时的骑手格雷戈里·瓦泰来（Gregory Wathelet） 和 爱 马Coree 以完美表现登上亚琛劳力士大奖赛最高领奖台，他试图再次证明自己的实力，但这次却不那么幸运，在第一轮比赛中打落一杆，无缘奖杯争夺战。

事实上，比赛正如设计师助理所说，“每一道障碍都很有难度，都是挑战。”仅是4号水障连接五号单横木障碍就难倒了不少人马组合。两道障碍距离 25 米，是选择 5步冒险通过，或 6 步保守通过，这是一个考验骑手决策力的时刻，德国老将马尔克斯·额宁（Marcus Ehning）就是“激进派”的一员，他在 4 号水障前突然加速，以勇猛之姿连过两道障碍，引得现场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众多一流骑手如梅瑞狄斯·迈克尔斯·比尔鲍姆（Meredith Michaels-Beerbaum） 和 尼 尔 斯· 布鲁因西尔斯都折戟在这两道障碍。

进入劳力士大奖赛的 40 名悍将中，仅有 11 名以零罚分完成一轮比赛。48 岁的葡萄牙女将鲁斯安娜·迪尼斯（Luciana Diniz）也成为了全场唯一一名入围第二轮比赛的女骑手。除马尔克斯·额宁（Marcus Ehning）、麦克莱恩·沃德（McLain Ward）和史蒂夫·戈尔达（Steve Guerdat）等几位耳熟能详的明星骑手之外，值得一提的是，24 岁的德国新星莫里斯·太贝尔（Maurice Tebbel）以 82.31 秒，第一名的成绩晋级第二轮比赛。

二轮比赛更是实力的印证，共 5 名骑手以两轮零罚分的成绩完赛。其中 2016 年日内瓦马术节劳力士大奖赛冠军，巴西人佩德罗·威尼斯（Pedro Veniss）表现亮眼，他也最终在附加赛以41.62秒获得第三名。女将鲁斯安娜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出场，她顺畅的骑乘就像一场完美的演出，以 40.96 秒夺得亚军。当“演出”落幕，她紧紧地抱住爱马 Fit for Fun 的脖颈，感谢搭档给予的默契配合。最终，德国老将马尔克斯·额宁（Marcus Ehning）以超过 2 秒的巨大优势捧得劳力士大奖赛冠军奖杯。

在赛后发布会上，马尔克斯坦言，自己虽然以38.34秒的成绩零罚分完成了附加赛，“但反而更紧张了，”因为排在后面出场的鲁斯安娜是自己的一个强劲的竞争者。有趣的是，鲁斯安娜说，偶像正是冠军马尔克斯，她一直把马尔克斯当做目标，但总是无法超越他。“我觉得马尔克斯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这是我在亚琛第三次赢得亚军了，我会一直向冠军努力。” 她说道。

德国有170万活跃马术人口，其中包括50万14岁以下儿童经常骑马。在这些马术少年中，很多人对马术的热爱传承自上一代人，有的“从会走路就开始骑马了”。他们把马术当作自己的终身爱好，甚至职业目标。

在马术节现场，父母带着孩子来看比赛的情况十分常见。亚琛为家长考虑儿童看护的问题，专门搭建了为学龄前儿童准备的免费“马术乐园”，用简单有趣的游戏和情景设置培养儿童对运动的兴趣和对马匹的亲近感，家长也可以放心观赛或购物。在倒数第二日的“马术乐园”里，主办方邀请路德格尔·比尔鲍姆、梅瑞狄斯·迈克尔斯·比尔鲍姆等著名骑手的孩子们也参与活动，这些“骑二代”们和其他小朋友玩作一团，分享着马术带来的快乐。而他们的父母，“马术明星”们则为家长讲解马术知识。

赛场上，亚琛专为全国优秀青少年骑手开设U25级别赛。只有25岁以下有能力、有潜力的马术新秀通过资格赛的考验才能跻身U25大赛。今年24岁的Laura Klaphake就是从 U25 赛事中脱颖而出的新星。她12岁开始参加欧洲联赛，之后又多次参加亚琛U25比赛。今年，她作为“国家杯”比赛中年龄最小的骑手，与马尔库斯·额宁等老牌名将做队友，代表德国捧得冠军奖杯。她说，“因为从小接受正规训练，无数次参加大赛，这种循序渐进的过程对我帮助很大。”

在德国，每年将举办3600多场马术大赛，还有CHIO Aachen这样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马术文化节。少年和青年骑手在马术文化的浸润下，经历过大小赛事的磨砺，终将成为德国马术的中坚力量，在职业骑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